在山下

就这样吧

虎劫


*《大虎》fanfiction 自给自足
*一辆辣鸡灵车 雷慎。

       卧房内亮一盏灯罩雕花的小灯,是一半一半的明度。将军着一件亚麻绿的洋绸睡袍读另一军官的自传,封面上穿军装的男人胸前沉甸甸地坠满勋章春风得意,将军却在这贫瘠的国度守着严冬的智异山,守着他朝思暮想的老虎,只有跨越大洋与世纪的征战才能稍微分散他的注意,如此时间他的胸腔中总是澎湃却满溢苦闷的。这时门外传来窸窣的声响,副官年轻的声音叫他回过神来。
       那个年轻人——将军想着,他不时会厌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,如同受惊的鹿一般,再加上一双外招的耳朵不免有些傻气。即使是半个身子藏没在阴影里,将军也能感知到,他又用那样的眼神望着他了。
       他开口,似乎他每日都要如此叫上一百次,每个音节都饱含着敬意与微小的颤栗。
       他说:“阁下。”重复好几次,似乎在练习着一个新鲜的词汇,将一些缺失的、不可知的小碎片拼凑在一起。有多重要的消息会选择在这个点来见他?将军觉得烦躁,等待,似乎时刻准备朝着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发一通怒火。
       但最终再没有别的话语从那张嘴吐出了,阴影在年轻的面孔上变化与闪烁,最终全全明了。副官紧挨着将军的床沿站着——他们平日至少也是隔了一张沉木办公桌的距离。将军将眉头皱起,看着这个年轻人以一种怪异的娴熟爬上床,拽着他的手腕将他压制于身下。
       将军所有的怒气却被一种本能的恐惧所代替了。他听着副官琢磨似地轻念同一个词汇,如此清晰与亲近地看着一张张合的嘴,吞吐熟悉的气息,这股气息夹杂于智异山刺骨的寒风里来,在深山里短暂驻军的几日早已了然于心。
       他看见露出的小半截牙龈血迹斑斑,嗅到了近在咫尺的气息,浑然野生。副官睁大草食者的双眼,俯身用舌头舔舐将军的面颊,濡湿皮肤的却是将军自己的鲜血,如同锉刀剌过般皮开肉绽。
       这哪里是人的舌头?这分明是一条虎舌,密布钢钉一般的倒刺。
       血痂与泥土、尚未融掉的霜末黯淡了它高贵的皮毛,却实在是一头大虎。
       将军怎样认不出来?这便是山君,是他大虎。任由腥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、滚烫的唾液淌在他的脸上,那一双虎掌铅似的沉重,几乎折断了他的双腕。这是怎样的初遇?将军早已便溺在身下柔软的绸缎上,耻辱的淡黄色体液毫无顾忌的随着粉红透亮的肠子渗溢。
        愚莽的猎人说山君的故事,从悬崖飞向天上去,实则是从地下生长的魔鬼,抖掉一身死亡的烧痂,那锋利如钢耙的巨掌将你开肠破肚。
       山虎腥臊的鲜血染红了智异山的山岗,将军胸腹喷溅的鲜血浸红了他昂贵的床褥;他清晰的意识到,自己的生命如同千百声叫喊从破裂的声带间滑走,凋零在他曝露无遗的躯干间。
       床头的小灯闷声砸落在地毯上,照亮了藏没于阴影间被血浆黏固的毯茸,显现出一连串巨大的掌印来,延连过空无一物的长廊,向着尽头的房间去。廊灯的暖光昏黄摇曳,引入房门半启的的暗室,劈开一张湿泞而模糊的面孔。

       年轻的副官背向书桌站在窗前,静听老旧的窗框被风拖拽得吱呀作响。在他分神的片刻,窗面倒映出一张巨兽的面庞来,栩栩如喷吐热气攀上他的背脊。
       是山君,消失不见了的山君。浑身披挂白霜,瞪一双浑圆的兽眼,怒如领土受侵的君主,从喉咙发出滚雷般的动响。年轻人曾耻于自己故国的懦弱与卑微,此时他是懦弱与卑微的入侵者,瘫坐在地,手无寸刃,惶惶然直望着苍白的壁顶,浮现出一双隐没于大檐与毛领间布满阴霾的眼睛,祈愿似地吐露出最后的话语。
       “……阁下。”他小声叫到。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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